第146章 安东省

  澜沧省北部山林间,大批土民百姓拖家带口到此扎根。

  他们挥斧砍伐茂密树林,将粗大的原木拖去搭建房屋,又用锄头、木夯一点点平整土地,新翻的泥土混着残枝败叶,渐渐垒起屋基。

  渐渐的,集镇初具规模,民房错落而立,大清派驻的乡镇衙门也在此设立,专司教化事务。

  晨雾还未散尽,山谷里的新乡镇已传来琅琅书声。

  这座由朝廷为安置土民而建的集镇,藏在山林谷底。

  虽只有巴掌大的平地,却因溪水潺潺、草木丰茂,成了众人安身立命之所。

  学堂的雕花窗棂后,晨光将老学究李墨斋的影子拉得细长。

  李墨斋拄着戒尺叩响讲台,满堂学童齐刷刷挺直脊背。

  "澜沧之地自古便是华夏疆土!"他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,"从前不过被蛮夷窃据,如今皇上仁德,遣天兵荡平匪寇——"话音陡然拔高,"你们这些蛮夷遗裔,能在此识字断文,全赖圣恩!"

  "既然朝廷要教化我们!"尖锐的质问突然刺破死寂。

  土民大家族子弟岩桑猛地掀翻矮凳,腰间银饰撞出清脆声响:"为何又把我们驱赶到这鸟不拉屎的深山?!"

  学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
  几个学童惊恐地捂住嘴,角落里咳嗽的病孩忘了喘息。

  李墨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他"啪"地一声将戒尺拍在桌上:"放肆!那些山林本就是蛮夷世代栖息之所,朝廷将你们安置回去,是念及故土难离!"

  李墨斋捋着胡须,语气稍缓:"再者,深山之中物产丰饶,足够你们自给自足。

  朝廷还特意开设互市,允许你们用山货换取盐铁布帛,这是多大的恩典!"

  李墨斋突然话锋一转,眼神凌厉地盯着岩桑,"若不是朝廷仁慈,早将不服管教之徒尽数剿灭!你父亲身为族长,更应教导族人安分守己,莫要辜负圣恩!"

  岩桑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  他想起母亲曾偷偷告诉他,所谓"重回故土",不过是清军看中了村寨附近肥沃的土地,强行驱赶土民给新来的清人腾地方。

  但此刻面对李墨斋敌意的目光,那些真相只能化作眼眶里打转的泪水,硬生生咽回肚里。

  暮色刚爬上屋檐,李墨斋便将沾着朱砂批注的密折塞进油纸包。

  窗棂外,学童们追逐着滚落的木球,笑声惊飞了檐下归巢的麻雀。

  当夜,岩家宅邸腾起冲天火光。

  凄厉的哭喊混着爆裂的木梁声撕破夜空,熊熊烈焰将整片吊脚楼吞噬。

  待众人提着水桶赶到时,只剩焦黑的梁柱在风中摇晃。

  岩家三十余口横陈火海,老者蜷成一团的枯槁手指、孩童未闭合的双眼,皆被大火定格成骇人的惨状。

  坊间暗潮涌动,关于那场蹊跷大火的揣测此起彼伏,却无人敢在明面上议论。

  次日清晨,潮湿的雾气裹着焦糊味渗进学堂。

  李墨斋身着素色长衫,望着神色惶惑的学童们长叹:"不过一夜之间,岩桑一家竟遭此横祸..."

  李墨斋颤巍巍举起戒尺,在讲台敲出沉重声响,"水火无情啊!你们都是朝廷苦心栽培的苗子,往后切不可贪玩误事,更要以岩桑为戒——读书明理才能趋吉避凶。”

  1743年三月初,朝鲜省巡抚衙门。

  香案早已备好,李昑率一众官员跪伏于青石板阶前。

  紫禁城来的钦差太监抖开明黄绢帛,尖锐的嗓音刺破凝重的空气:

  "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!

  ……朝鲜毗连中土,素称恭顺。今既内附,宜更定疆理。着将朝鲜省更名为安东省,取'安抚东疆'之义,承唐时安东都护府旧制,以彰朕怀柔绥远之德。

  ……钦此!"

  李昑的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,喉结滚动却未敢出声。

  待绢帛卷起的窸窣声止,那太监忽俯身低语:"皇上还有句体己话——"他刻意顿了顿,蟒袍袖口掠过李昑颤抖的官帽,"迁民之事若再拖沓,这巡抚的椅子…可就得换人坐了。"

  李昑闻言,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松——比起朝鲜更名这等虚名,他更忧心自己的顶戴能否保住。

  此刻得了准话,当即重重叩首:"臣领旨!定当竭尽全力,加快迁民进度,不负皇上重托!"

  待宣旨太监的仪仗远去,李昑仍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。

  李昑缓缓起身,官袍下摆沾着的尘土都忘了掸去。

  "大人..."身旁的师爷刚要开口,却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。

  红河、澜沧两省的传闻,李昑并非不知,作为朝鲜故王,他仍记得每年春耕时,百姓在景福宫外高呼"万岁"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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