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、06

  书荷第二日出门前,没有看到那只玻璃杯。

  但直到她下班回来,客厅安安静静,看不出一丝异常,而那扇紧闭的房门,像是无人居住般,毫无动静。

  书荷没有管,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,将空荡荡的冰箱塞得很满。

  她简单煮了一碗面,快吃完时,李敏玉给她发了微信,邀请她去家里吃饭。

  书荷之前就提过要请她吃饭,想了想,便答应了。

  吃完饭,她在卧室里铺开垫子做瑜伽。

  不知什么时候起,她开始有些失眠。

  每天得在入睡前让自己做很多事情,变得极其疲惫才能勉强入睡。

  练了一会儿,一墙之隔的房间传来闷闷一声重响,像是有什么撞到在地。

  书荷眼皮也没抬一下,呼吸沉稳地压着腿。

  但没一会儿,隔壁房间像是有节奏般,一声接着一声。

  书荷拧眉,她没记错的话,隔壁是景屹的卧室,不是他的工作室。

  房间隔音挺好的,除非是重物砸地,才会听见动静。

  她走出房间,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房门。

  一瞬间,隔壁像是被按了静音键,一声不吭,连那闷沉的撞倒声也没有了。

  书荷原本可以转身就走,但莫名的,脑海中浮现他坐在轮椅上,苍白沉默的模样。

  她微微一顿,又敲了两下房门。

  “.....什么事?”

  男人低哑的嗓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,他像是刻意隐藏着沉沉紊乱的呼吸,却还是被书荷听出了一丝异常。

  她垂眼看着门缝里溢出来的一小片阴影,就好像,有人站在门的另一侧。

  “没死吧?”

  她平静至极地问道。

  “.....”

  空气静默半晌,就当书荷怀疑该不会真的出事了,里头的人才再次闷声道:“没有。”

  像是蔫了的气球一样。

  书荷哦了声,也没有继续问。

  她原本是想着和合租室友井水不犯河水,但今晚的动静让她意识到,毕竟是合租,这河水,多多少少会碰到一点。

  所以还是要说清楚。

  她又敲了敲门,“你现在有空么?我们谈谈合租事项。”

  “.....”

  里头的人沉默两秒,他嗓音有些哑,紊乱的呼吸似是缓了许多,声音却听上去,有些刻意至极的冷硬,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我....不方便。”

  书荷没有问他哪里不方便,也懒得多问。

  “那行,等你有时间,我们谈谈。对了——”她没有忘记被他打扰到这件事,声音平静至极,“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,但是你打扰到我了,所以麻烦你轻点。”

  “......”

  “当然,如果我有打扰到你,你也可以和我说。”

  她说完,就转身回房间了。

  而站在那扇门之后的男人,却一个踉跄,再也撑不住。

  景屹跌倒在地,他的脖间青筋攀浮,两手费力撑着地面,忍着膝盖和手肘间的疼痛,将自己撑起来,摔到轮椅上。

  他胸膛起伏,努力喘着气,可过了好久,他还是没有平复情绪,反倒愈发的难以控制了。

  四肢摔撞的疼痛更清晰地昭示着,他是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。

  在听见她的声音时,他满怀期翼,竭尽全力地站起身来到门前,却听见了她冷淡至极的声音。

  她说,他打扰到她了。

  真疼啊。

  真难受啊。

  在以前,她从来不会说他什么。

  她很宠他,喜欢亲他,说:景屹,你今天真好看。

  在听他唱歌时,她会笑盈盈道:“我好像完蛋了。”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“我好像对你上瘾了。”

  不止是他的声音,还有他。

  那时。

  他们对彼此的迷恋像是刻进了骨子里。

  而如今,她对他,好像没有迷恋了。

  而要让他将迷恋抽离出来,却一寸也动弹不得。

  景屹又疼又难受,他忍着喉间涌上来的涩意,微微仰着下颌,抬手遮住了刺眼的光线,可猩红湿润的眼却怎么也压不住般。

  原本小心翼翼敞开一条缝的蚌壳,被咸涩含着苦意的泪珠浸湿,他慌乱再次合紧,将自己关回了暗无天日的角落里。

  .....

  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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